古柏行

唐五代• 杜甫
孔明庙前有老柏,柯如青铜根如石。
霜皮溜雨四十围,黛色参天二千尺。
君臣已与时际会,树木犹为人爱惜。
云来气接巫峡长,月出寒通雪山白。
忆昨路绕锦亭东,先主武侯同閟宫。
崔嵬枝干郊原古,窈窕丹青户牖空。
落落盘踞虽得地,冥冥孤高多烈风。
扶持自是神明力,正直原因造化功。
大厦如倾要梁栋,万牛回首丘山重。
不露文章世已惊,未辞翦伐谁能送。
苦心岂免容蝼蚁,香叶曾经宿鸾凤。
志士仁人莫怨嗟,古来材大难为用。

【注释】
孔明庙:蜀汉丞相诸葛亮庙,在夔州(今四川奉节)。
柯:树枝。
霜皮溜雨:指树皮发白光滑。
四十围:与“二千尺”均夸张之词。
际会:遇合。
“树木”句:谓后人爱诸葛亮而推及古柏。
巫峡:长江三峡之一,在四川巫山东。
寒通:寒冷清凉之气相通。
锦亭:杜甫在成都所建草堂中亭名。
先主:指刘备。
武侯:诸葛亮。
同宫:指成都先主庙和武侯祠在一起。
崔嵬:高大雄伟。
窈窕:深远。
丹青:些处指庙内的彩绘壁画。
户牖:门窗。
落落:孤立不苟合。
冥冥:天空。
孤高:指古柏挺立秀拔。
烈风:大风。
神明:此指自然。
造化:即造物主。
原因:原本是因为。
万牛回首:夸张古柏树材之重,万牛也无法搬动。
文章:华美的文彩,此指古柏的纹理美妙神奇。
未辞:不辞,不逃避。
剪伐:削除,砍伐。
送:运送。
苦心:柏树之心味苦。
容:藏身。
蝼蚁:蚂蚁。
鸾凤:喻贤人。
仁人:隐居的高士。
嗟:指叹气。
 
【评析】
诗人赞久经风霜、挺立寒风的古柏,实借咏柏以自侃,抒发怀才不遇的感慨,自比雄才大略、耿耿忠心的孔明。句句咏古柏,声声颂武侯。写古柏古老,借以起君臣际会,以老柏孤高,喻武侯忠贞。诗的前六句以古柏起兴,赞其高大。“云来”十句,由夔州古柏,想到成都先主庙的古柏,其中“落落”两句,既写树,又写人,树人相融。“大厦”八句,因物及人,大发感想。最后一句语意双关,抒发诗人宏图不展的怨愤和大材不为所用的感慨。此诗托物言志,含蓄委婉,寓意深长。

诗中写了对诸葛亮的敬意,赞美他与刘备之间生前君臣相契和死后同受供奉,但重点落在由于古柏的高大无法采运而联想到世有大材难为所用,流露了对因才能太高抱负反而不能实现的感叹。
 
【白话译文】
瞻望那孔明庙前的古柏,枝柯色如青铜,根如磐石。环抱四十围,树皮苍白光滑;耸立二千尺,浓绿的树冠指向蓝天。当年君臣遇合,同心开创基业;至今遗爱在民,树木受人珍惜。冲霄的浩气东连着巫峡,森森的寒色西接着雪山。不久前我曾路过锦亭之东,在那里先主、武侯一同被供奉。祠前的古柏高耸在古老的郊原,祠内幽深的彩绘衬托出殿宇的清空。夔州古柏挺拔江峡之上,地势险峻,高处多风。立身岿然不动,本受神明庇护;成材端正笔直,由于造化之功。将倾的大厦正需这种栋梁,怎奈它重如山丘,万牛难以牵动!尚未曾显露纹理的神奇,已令世人震惊;纵使它难免被斧斤的砍削,又有谁能把它运送?柏心清苦,却仍不免蝼蚁侵袭;柏叶馨香,总是引来鸾凤栖息。志士仁人呵且莫要短叹长吁,自古凡是大材都难受重用!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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